
如果不是近期賽普勒斯 Cyprus 因為破產問題掀起了軒然大波,被全世界的媒體大幅度地密集報導,在台灣有聽過這個國家的人,恐怕是少之又少。 但賽國今日的地位早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便連路上的計程車運將大哥,都能一字不差地告訴你,那個電視上在講的小國,叫作山不拉屎。
「嗯,山普拉斯嘛,就是那個打網球很利害的。」我顧左右而言他,企圖中斷運將大哥的進一步說明,避免他講得太起勁,一不留神就拐錯了路口。
「啊~?不素那個啦!肖年耶~ 人沒有豬素也要有腸素,沒腸素也要看看電素,山不拉屎是一個國家啦!」
我笑笑不答話,心裡對台灣的運將大哥們感到無限佩服;他們從冷血兇案到核四建廢議題,巷內平民美食到國際情勢,可以說幾乎無一不知,無一不曉。 每回從國外出差回來,如果想知道台灣這二、三個禮拜發生了那些大事,只要和運將大哥聊上五分鐘,大概就知道最近全民都瘋些什麼話題了。
「其實,我有去過賽普勒斯喔。」 距離目的地只剩下一點路程的時候,我再次興起了和司機大哥瞎聊的念頭。 「大概是二年前吧,我搭郵輪去過。」我接著說。
「安捏喔~」他轉過頭來瞅了我一眼,語帶懷疑地隨便地敷衍了我。
「一百三十五,謝謝。」這是我說自己去過賽普勒斯後,他對我說的唯一一句話。
既然全世界都在討論賽普勒斯,那我也該來寫篇關於賽普勒斯的遊記才對。
2011年的六月,我與高雄的 K 董一行人,搭乘 Regent Seven Seas 的 Mariner 前往東地中海旅行,而在行程中,便有一站是停靠在賽普勒斯南部的利馬索 Limassol。 老實說,在這之前,我從未聽聞過賽普勒斯這個國家,如果不是因為這次旅行,我猜想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知道。於是我在那一回給團友的航海日誌上寫著:
「… 多虧了這次難得的旅行,我們一塊兒認識了一個顯少人有知道的小國家;回家以後,記得問問週邊的朋友,你有聽過賽普勒斯嗎?」
人算不如天算,現在不只台灣,全世界大概很少還有人沒聽過賽普勒斯了。 我不禁好奇,當記性極好的 K 董在電視新聞上看到賽普勒斯的新聞時,會不會突然對客廳裡的 K 太太說:「我們以前有去過這個國家耶,妳還記不記得?」

那一次,我捨棄了前往首都尼科西亞 Nicosia 的行程,改安排到附近的 Kourion 羅馬古遺址和一個叫做 Omodhos 山城小鎮。之所以不去尼科西亞的原因,一來是因為車程時間略嫌長了點;雖然只有約八十里,但來回便要合計近三個小時的車程,因此我寧願保留時間到小鎮上去到處晃悠,而不是坐困囚車,把大部分的時間耗在交通上。 二來在尼科西亞行程的簡介上,除了參觀南北賽普勒斯的邊界外,就是國家博物館;這對於前一站才剛從耶路撒冷離開的我來說,實在是一點吸引力也沒有,所以打從一開始我就決定要到鄉間小鎮去郊遊。
我們在 Kourion 古遺址聽著身材壯碩、皮膚黝黑的當地導遊,用口音極重的英語介紹著遺址裏頭的各處景點:保存完整的古羅馬拼貼地磚,必須發揮非常多想像力才能看出端倪的豪宅廢墟,戶外的幾塊基石是原本宏偉的阿波羅神殿的位置,看得到地中海的觀景台,保留完整的半圓型露天劇院,還有廁所在那個方向…
由於我在土耳其的以弗索 Ephesus 看過比這要壯觀數十倍的古羅馬遺址,因此在 Kourion 這一站並沒有引起我太大的興致,我反而比較期待等一會兒要造訪的山城小鎮。 在異常炎熱的天氣下,我與 K 董一行人開始對導遊的講解失去耐性,並開始脫離隊伍,跑到蔭涼的地方去休息。 K 董算是我的威士忌入門師父,我日後酒量會變好,主要的關鍵便是這次與 K 董的這趟旅行,因為這十幾天的海上漂流,我幾乎沒有一天是清醒著上床睡覺的。
那時候對賽普勒斯的印象,是這地方給人感覺相當簡樸,完全沒料到有天它竟會成為全球矚目的焦點。 根據統計,賽普勒斯境內銀行的負債總額,是整個國家GDP的9倍;過度擴張而且不符合比例的金融產業,讓它走上了冰島的破產之路。 當然,那個時候導遊喬治絕沒料想到自己存在銀行裏的辛苦錢,有天竟會被強迫課徵存款稅。
喬治從路旁的一顆樹上摘下了一串咖啡色,形狀有點兒像豌豆的東西握在手上;他微側著頭要我們猜猜這是什麼植物。 當然,我們沒有人確切地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絕不會是豌豆夾,如果是那麼平常的東西,他就不會刻意問我們了。

「這個叫 克拉樹 Carob Tree,現在普偏用來衡量鑽石重量的標準,就是從這種樹的種子所發展出來。」他邊說,邊將裏頭的黑色豆子取出來倒在手上,然後一粒粒分給我們。
「一粒就等於一克拉,今天大家都走鑽石運啦!」他笑著將手中的豆子發完。
Carat,中文的名稱是長角豆,主要生長在地中海地區,由於每顆豆子的大小均勻,重量皆為 0.2 公克左右,因此過去常被用來做為高價寶石的度量工具;雖然現在人們不再拿長角豆來秤鑽石的重量了,但克拉這個量詞,卻被完整地給保留了下來。
不願意只拿一克拉,我於是伸手去摘了另一片豆夾,並把裏頭的五、六個克拉全挖了出來,倒在掌心裏把玩;心想如果我是名煉金術士,可以把克拉種子變成真的鑽石的話,不知該會有多好…。
賽普勒斯的居民,很明顯地也不懂得煉金術,長角豆不會變成鑽石,卡拉樹種再多,也無法改變國家的命運。 有趣的是,克拉樹數量最多的前五個國家,分別是西班牙、義大利、摩洛哥、葡萄牙和希臘;卡拉越多,好像債務問題也越大。
聽完了克拉樹的故事,我們搭車前往 Omodhos 這個以生產葡葡酒為主的山間小鎮,車子經過了彎延的道路迂迴上山。 一走下車,我便知道自己絕對會喜歡這個地方。 從停車的地方往小鎮的鎮中心走去,必須要先通過一處空地,這片空地似乎是附近居民特地為孩童所準備的遊樂場,在南面有一排漆成綠色的鞦韆,在西面有一個蹺蹺板,西北角上立著一座溜滑梯,中央則擺著一張矮長凳,給玩累了的大小朋友們歇息。
不單是我,包括 K 董在內的一行人,注意力全都被正在盪鞦韆的小女孩們給吸引。我這時才發現,原來小女孩的魅力,不只對我特別有效,便連已經年逾七十的 K 董,也一樣無法抗拒…
在 Omodhos 主要的觀光景點,是十七世紀所建的石造修道院和鋪石小徑巷弄間的特色小酒館。鎮上主要大道的兩側,擺滿了露天咖啡座,樣貌清秀的年輕攤販用生疏的英文向來往穿梭的遊客們吆呼叫賣,街上熱鬧的情況,讓我不自覺地懷念起幾百米之外的那處小公園,還有那個盪鞦韆的可愛小女孩…。
轉眼間兩年的歲月過去了,我對賽普勒斯的記憶開始變得模糊,只有那小女孩的天真臉龐仍然印象深刻。 隨著自己對賽普勒斯的記憶被最近的新聞事件給翻了出來,於是便趁這個機會來記錄一下自己當年造訪這個島嶼的各種見聞。
如果下次再碰見同樣的一位運將大哥,我想我會問他:「那你知道是誰出賣了賽普勒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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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旅影像集 – 賽普勒斯 Cypr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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