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只要天氣不是太差,午後我總會刻意出門散步,而在嘗試了幾條不同的路線後,發現台大的校園似乎最令我滿意。儘管出門散步是為了活動筋骨,但大概是長久以來追求效率慣了,走路也不能只是走路,於是把原本安排在睡前聽的 Podcast 改到這時聽,睡前因此空出來的時間則拿來讀紐約客雜誌(The New Yorker)。
出門散步必帶降噪耳機這點,大概已經是相當普遍的行為,但除了耳機之外,我出門也必帶的另一項設備,就是 Kindle。雖然不可能邊走邊聽還邊看,但走累了總要停下來休息,既然兩條腿和耳朵都要休息,那就該換眼睛好好幹活了。我喜歡在繞行醉月湖一圈後,挑一處蔭涼的樹下來歇腳,然後在由人聲、腳步聲、風聲和從後方運動場傳來的拍擊聲所合奏的背景音環抱下,享受午後悠閒的閱讀時光。這段時間最常出場的是經濟學人雜誌(The Economist),由於其是帶有新聞性質的周刊,因此我偏好在雜誌出刊後的幾日內就先讀完,剩下來的時間才去讀其他例如紐約客這類較不具時效性問題的刊物。
雖然說一開始帶 Kindle 出門的盤算,是走累了休息時可以順便讀書,但之後其實更像是為了能在一個可以看的見綠樹、青草和藍天白雲的開闊環境下閱讀,才有了經常出門散步的動力。孟母三遷的故事果然不是胡謅,一個好的環境對人的影響真的太大了,成人都如此,更何況是孩童呢?
這個週末一如往常地走到了醉月湖畔,但因為還不覺得累,加上正在聽的那集 Podcast 剛好播完,於是拿出手機點開 app 打算再挑一個節目來聽,然後發現蔣勳老師的節目《美的沉思》有了更新,於是心想不如換換口味,慵懶的午後聽他談龍仔尾和貓,似乎會比聽 BBC 報導北韓又試射飛彈了的新聞更加合適。而當他講到從龍仔尾望向海岸山脈所看到的雲瀑時,我不自覺地也抬起了頭望向清朗的天空,著迷地想象眼前飄逸輕柔的雲朵積聚流瀉成一條瀑布的奇特景象。他感謝在龍仔尾陪伴他的貓,陪他在田埂散步,陪他在龍眼樹下喝茶,陪他抄經畫畫,陪他無事看蓮霧一顆一顆掉落、陪他看龍眼結實纍纍,陪他看日升月落……。今天這集,真的好 “蔣勳” 喔!我忍不住在心中下了這樣的一個評論。我似乎也稍微理解之前一位後輩為什麼說想去台東長濱開酒吧當酒保,體驗暫時自我放逐的生活了;或許他的身心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因此也需要一處能讓他復原的桃花源吧。
於是我不禁好奇,人們口中所謂的「好日子」是什麼?是像蔣勳老師形容的那樣尋常卻歲月靜好的時光嗎?我自己會嚮往過這樣的好日子嗎?然後我突然明白,聽別人過日子覺得舒壓或療愈是一回事,自己能不能過那樣的日子或者適不適合過那樣的日子,則是完全另一回事。有個不是很常使用的英文單字 Vicarious 我在第一次看到後,便再也沒有忘記,但這其實很不尋常,因為一般使用率越低,越少出現的字彙,越容易出現記不得的情況,但我猶如對這個字一見鐘情那般,在相遇之後便不願將它忘記。
Vicarious 是一個形容詞,意為「間接感受到的;間接獲得的」。什麼東西可以間接感受到?你每天追劇就是在間接感受劇中人物所經歷的一切,你支持的政治人物勝選或敗選,你的眼淚就是在間接感受他的榮耀與哀愁,你的朋友或親戚功成名就你覺得與有榮焉,也是一種間接感受的喜悅。換句話說,這個字雖然平常不掛嘴邊,但其實無時無刻都在發生;或許是這樣的緣故,才讓我留下深刻印象吧。
儘管只能算是「這個週末」的結論,但我覺得像這樣一個晴朗的午後時光,可以無憂無慮地散步,可以抬頭看雲,可以間接地感受龍仔尾的歲月靜好,夜裡還有好的文章可以讀,也能稱其為「好日子」了吧。
龍仔尾大概沒什麼機會去,但蟾蜍山這裡的貓這麼多,會不會有天也遇到陪我散步的有緣喵呢?(註:之前每天來家裡化緣的流浪貓咪咪在我停辦了食堂服務後,已經另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