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餵和養有什麼不同?」朋友追問。
「餵就像是請朋友吃飯,結束後可以各自離開,不會有情感的羈絆。」
「養就比較接近和兒女相處的形式,除了愛,還想佔有。」
儘管離鄉到台北生活已經十幾年,我還是覺得自己比較像是一個有固定住所的“流浪漢”。如同沒有飼主也沒有家的咪桑符合流浪貓的定義一般,多年來一直刻意維持簡樸生活的我,某種程度上不也算是個流浪漢嗎?
也許是因為這份相似吧,對於自己找上門來的咪桑,一開始只是覺得新鮮,然後慢慢地變得熟稔,最近則是多了份理解和領悟。
「不就是餵流浪貓,那裡就生出什麼領悟了?一天到晚胡謅…」
「不是胡謅,是在不知不覺中被打動,意外發現貓有時比人勇敢、積極。」
也許是成長的過程所致,又或者是天生基因如此吧,我的性格中有一股明顯的孤獨和冷漠。我有時會好奇自己怎麼會如此擅長和孤獨相處,甚至有友人懷疑我根本很享受孤獨。但在和咪桑相遇後,我便發現完全不是那回事,因為如果我真的享受孤獨的話,就不會每次聽到門口傳來瞄聲時,便開心地迎接咪桑進屋來。
在我看來,孤獨和冷漠,其實是一種保護機制。因為不想依靠他人,所以學會獨處;因為不願受到羈絆,逐漸地就生出了冷漠。
沒有誰刻意去選擇,不過是生活形塑了你我。
稱自己為“流浪漢”,是一種對生命的情懷和浪漫吧。在了解了貓的天性後,我希望咪桑可以自由地在老宅的屋頂、院子、桂花樹、墻垣、蟾蜍山,甚至是我的房間內活動,繼續當一隻無拘無束、充滿好奇心的流浪貓。牠的自由奔放,於我或許是一種撫慰吧?長期被禁錮在文明、傳統和人情世故牢籠中的蒼生,如何不嚮往瞄星人的那份隨性、孤高和從容?
「這屋裡的貓和人,會不會其實都在流浪。」低頭望著依偎在我腿邊的咪桑,我突然興起了這樣的念頭。同樣沒有家的人和貓,在老宅院子裡意外的相遇後變成了朋友,給彼此作伴。
「我們的關係,主動的一直都是牠…」我戲謔地向友人解釋。
「但牠讓我明白了一件事,即便性格高冷如貓,也擁有可以融化鐵石心腸的熱情。因此我的孤獨應該多半出於選擇,而非找不到對象一起生活…。」
「所以等到那天和咪桑一樣,遇到一個可以讓你每天蹭飯、作伴的女生,你就會勇敢地成家了嗎?」
「嗯,還要願意讓我爬樹、遊蕩和流浪…」
「你~,大概沒什麼希望了。」
關掉對話框,我無奈地向身旁的咪桑兩手一攤,輕輕地對牠說了句:「心事瞎郎哉~」。豈料屋外突然傳來野貓的叫聲,咪桑的身影轉瞬間便往門的方向竄去,一溜煙地消失的無影無蹤。
流浪漢的心事,流浪貓大概不需要,也不想要知道吧。但究竟流浪漢掛在嘴邊的心事是什麼?流浪漢自己真的清楚嗎?
一個人過日子,於我其實已經沒有多大的困難,但我似乎不排斥生命中出現一個像咪桑一樣的女人,用流浪貓般的溫柔,融化我這個鐵石心腸的流浪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