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管最近較少提筆寫作,但思考的活動可一直沒有中斷過。 雖然從來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但今兒個卻心血來潮,突然興起了將自己一整天在腦海中 的 OS 給記錄下來的念頭;因為在這些每日反覆發生,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平凡事件背後,卻藏有驚人數量的自我對話。
和自己說話這件事,乍聽之下,感覺還挺傻的。 但一習慣了以後,不但一點兒都不奇怪,有時反而還會覺得保留給與自己對話的時間和次數太少;因為比起任何人來,我,才是 No. 1 的好咖。 除了不會在講得正起勁時隨意打斷,也能迅速、輕易地明白我想表達的重點;有時甚至連句子都還沒完成,便已經心領意會。
我們算不上是 Soulmate,而較像是同住在一個軀體裡的兩個靈魂,我是擁有控制權的主要意識體;而另一個,則是僅能以 OS 形式存在的次要意識。 如果以投資的角度來說明,我是持有 99% 股權,實際負責營虧成敗的大股東;潛意識的我,則是只佔了 1% 股份,但卻是像 Carl Icahn 那類激進的 Activist Investor,不時放話影響經營的策略和發展方向。
「為什麼浪費了一整天在看殺人魔影集? 時間沒有更值得投資的項目?」「週末耶,就不能頹廢一下,感受放縱的滋味?」「真是讓人感到悲哀的想法,這都已經是第幾次妥協?」「這不是妥協,是人性。我最近悟出來的道理…」「人性?我的天啊,你竟然已經墮落到這種程度。」「這不是墮落,是一種選擇;我選擇了透過殺人魔影集來尋找靈感…」「你敢說這不是偷懶的藉口?」「是藉口沒錯,但人生不就是這麼一回事?不斷地為自己的失誤、挫敗尋找合理解釋,甚至是些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藉口。」「你既然都明白,怎麼還是執迷不悟?」「你不可能會懂的吧?這是人性中一種對缺陷美的另類迷戀,為了活得更有人味,就必須要偶爾向慾望低頭,並允許自己在一定的限度內放縱…」「這就是你週末總提不起勁來幹正事的理由?」「不,這是我用來降低你強加在我心中那股罪惡感的藉口 。」「你知道我其實就是你,那怕只是微不足道的百分之一…」「和 Dexter Morgan 在第七季末尾才明白,其實根本沒有什麼 Dark Passenger,從頭到尾都是他自己抵抗不了殺人的欲望一樣嗎?」「你把我比作 Dark Passenger?!」「不,你只是我腦海中的 OS,有時我甚至分不出來是你在和我說話,還是我一個人自言自語。」「那你會接受我的建議,開始利用週末從事一些有意義的活動嗎?」「要知道,我就是你;我會這麼放縱,還不都是因為你不夠力…」
雖然我總希望 OS 可以朝幽默、詼諧的方向發展,以便有朝一日能成為我生活中的最佳調劑。 可惜天不從人願,幾年下來,我開始慢慢懂得自娛了,它卻變得越來越嚴肅,而且日夜對我進行批判。
忙碌的現代人最常用來舒壓的方式之一,是「放空」。 放空和發呆有什麼差別,我其實不太清楚。 但我由於對發呆這個行為沒有什麼好感,而且有句台灣俗諺說「戲棚子腳站久,就是你的。」;同理可證,要是一個人經常發呆,那不是早晚就會變成呆子? 因此在選擇釋放壓力的方法時,我總偏好那些能夠「填補」生命的事物。
也許這 OS 就是為了避免自己出現「呆滯」情況所催生出來的產物。 我需要這麼一個憑空想像出來的角色,隨時供我發洩心裡頭那些不方便向人傾吐的情緒垃圾、刻薄念頭和愚蠢衝動。
簡單地說,它起初僅是一個虛擬的出氣筒,並沒有自己的主張,更不會對我的想法或生活提出看法。 但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它開始發出聲音,Off Screen,從初期有點猶豫的「嗯嗚…」單音,進化到能用具挑釁意味的「你確定?」來進行回應。 逐漸地,它不再只是我傾倒情緒垃圾時的對象,而是我每日進行深度思考時,不可或缺的夥伴。 也可能是基於這個原因,我才決定給它 1% 的股份。
也許是意識到了人生當中已經「來不及」的事情太多,因此不願意眼睜睜地只是看著精華歲月流逝,才會在太遲以前出現了這麼一個扮演監督角色的 alter ego,不斷地嘗試引誘我去面對那些向來習慣迴避、閃躲、無視的尷尬話題。
「真的不打算結婚嗎?」「倒已經沒有那樣極端的想法,你知道,就想說一切隨緣…」「隨緣?你相信這種鬼話?」「一般情況下,我大概會嗤之以鼻;但總不能打自己的臉…」「真有成家念頭的話,不是應該要積極一點?」「日子過的那麼痛快,You know, why the rush?」「你是以為自己幾歲? 再不費點心,我看會 CRUSH!」「That’s right! 我就是等著讓我 crush 的女孩出現…」「無藥可救。」「Come on~, 這想法明明就很浪漫。」「我看你就準備一個人孤獨的老去。」「說什麼呢,不是還有你嗎…?」
雖然盡是講一些讓人倒彈的事情,但那天若沒了這 OS 和我拌嘴的日子,還真不曉得能否適應。 比起成天向人說教,我似乎更熱衷扮演這個讓 alter ego 完全看不下去的 rebel 反骨。 當現實生活將人磨刻成唯諾馴伏的 YES man 時,能夠不帶負擔地恣意說 NO,何嘗不是某種程度的舒壓方法呢?
「看你這妖言惑眾的…」
「這可不是胡亂瞎扯,而是實驗精神,是對生命的難題產生疑問,並試圖用不同的角度、面向去思考、尋找各種可能的答案。 這是進入二十世紀之後,藝術最重要的一次革命,美與善不再是唯一的選擇…。 不斷地顛覆、創新與變革,成了唯一不變的真理;藝術、音樂、文學、建築如此,為何生活就不行?」
「我今天總算真正領悟那句話的真切意境。」「那句話?」「自由,自由,多少罪惡假汝之名而行。」
Guilty, guilty as charg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