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團前一貫忙碌的生活,讓寫作的頻率又出現了中斷。 仔細地回顧了一下拖欠至今仍未動筆的文章,數量已經多到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2014 如果再不加把勁,好好地趕一下進度,這些暫時先給擱下的旅行記憶,恐怕會就這麼被堆棄在不起眼的角落裏,然後和大學時代所購入那件再也穿不下的 28 腰牛仔褲,一起給扔進舊衣回收箱去。
記憶,有一定的保存期限。 三十歲眼中的威尼斯,模樣不會和四十歲時相同;那一杯向海明威致敬的啤酒、那一曲伴著手風琴的 O Sole Mio、那一口吃了墨魚麵的黑牙、丹布朗筆下的教堂密道、盤腿坐在石級上的褐髮美女、聖馬可廣場上與人爭食的鴿子、由高處落下的沉厚鐘響、留著花白鬍子的侍應生、綻放著青春的男男女女、歌詠著 La Dolce Vita 的印花 T-shirt…
旅行,大多時候總是在匆忙之間結束;而過程中所僥倖捕捉到的零星畫面,則勉強能做為曾經參與這段回憶的證明。 但人是貪得無厭的,除了數以百計、甚至以千計的照片之外,總還想額外再擁有些什麼。 於是有些人開始收集特定類型的紀念品,有些人則著手撰寫遊記,好盡可能地延長記憶的效期。 我,屬於後者;但也許是太常出門旅行,又或者是血液裏的反叛基因,近年來對於一般的旅遊記玩越來越不感興趣,因此總期待著下一趟旅行時,能遇見值得書寫的特殊經歷。 雖然產量變少了,但也不盡然全是壞事。正因為對旅行的期待產生了變化,因此在整個過程中,可以不再被相機給束縛,而能有更多的時間去尋找、觀察、聆聽每一幕的動、靜、音、影。
我仍然有帶相機旅行的習慣,但對攝影的態度卻和以前大相逕庭;在每座城市裏,我所尋找的,不再是捕捉不完的無數美麗畫面,而是一張能夠貼切描述我與當下時空產生交集、感動的旅行回憶。 有時,找不到那樣子的畫面時,我索性收起相機,然後全神貫注地去感受周遭的每一項細節,尋找被我在無意中所乎略掉的微弱訊號。
那是一種生活的訓練,同時也是這項職業所需要的敏銳。
旅行,對我而言就像是齣一鏡到底的電影,旅途中的人們扮演著各異的角色,行程是如王家衛風格那般沒有任何台詞的劇本。而領隊,則是決定了節奏快慢、藝術風格、故事走向發展的導演。 在德國,我用貝多芬開場;在波蘭,我以辛德勒作序;在南法,我借梵谷、塞尚入鏡,描繪普羅旺斯山居歲月的綺麗風光…。 為了能拍出更動人的作品,我被驅策著不斷地在生活的過程中尋找靈感、創意,然後利用每一次出勤的機會尋求新的突破。 每一年的再次相會,一個個曾經合作過的旅人演員,總會說我似乎又變得不一樣了;而為了讓他們繼續感到驚豔,我總是會不滿足地為次年設下更高的目標。在完全封刀之前,我要拚死地設法拍出和 La Dolce Vita 同樣能讓人記憶長存的經典。
在工作的重心移轉到辦公室之前,我希望成為那類能為旅客創造難忘經驗的旅行導演,然後帶著我與他們所共同寫下的回憶,安份地回到方格裏,改和數字、票房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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