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極除了看企鵝、海豹和冰山這類靜態的活動之外,極地健行也是一種讓人相當難忘的體驗。而在數個適合安排登山的地點中,當屬庫佛維爾 Cuverville 的登山行程最為吃力,但卻也最讓人留下深刻印象。
由於探險總監康瑞在簡報時,強調了好幾次 Cuverville 健行的難度;而其所使用並再三強調的字眼則是 Strenuous,極為費力。 因此我在前一天晚餐向團員說明時,也同樣地重申了這個健行活動的難度,並調查有那些人願意早起挑戰。
除了登船前才剛爬完馬丘比丘,暫時不想馬上再爬山的陳大哥夫婦明白了當地棄權之外,患有氣喘的 Alan,早上起不來的羅大哥,還有心臟在出發前檢查出心律不整的王大姐外,其餘的人全都決定參加。 12個人裏一共去了7個,出席率過半,台灣人果然有Guts,沒有輕易被嚇退。
這雪山,確實不易爬,有幾段甚至需要手腳併用才能夠順利通夠。雖然山頂的高度不過約250米,但由於坡度極陡,因此只走一半便放棄調頭的人,也有不少。 而台灣隊不僅僅出席率過半,登頂率更是達百分百,讓我覺得好生驕傲。
當爬到山頂的那一刻,我大字型地躺在雪地上頭,感受底下冰雪透過衣物滲進我灼熱身體的那股沁涼。 「操他奶奶的,怎麼會這麼累?」我開始後悔剛才頑皮地挑戰直線攀爬的傻勁。
循著走在前頭的人所留下的足印,我們一個尾隨著一個踩在地上的腳窟窿,迂迴地盤旋向上。如綿絮般漫天飛舞的雪花伴著風朝臉上吹拂而來,我回過頭去查探了一眼忙著拍照而落在後頭的張導;冰天雪地裏他獨自一人走在吹著細雪的白色天地之間,倒真的很有幾分彷彿正在惡劣天候極地征戰的況味。 當然,我們的處境非常的安全,眼前的畫面,更像是一種嚮往冒險和刺激所產生的羅曼蒂克,一種以身犯險的原始渴望。
這日的天候雖不算差,但由於天色灰暗,因此山頂的景色稍遜,沒有預期中來得壯觀。我沒有加入拍攝登頂紀念的合照,只是靜靜地躺著感受這片白色蠻荒大地和開闊蒼穹所吐露的純粹氣息。這冰冷又勻靜的空氣,吸進肺裡有種說不出的舒坦,讓人忘了時間與空間的限制,彷彿此刻只要許願,便會有南極仙翁現身幫你實現。
在山頂的短暫停留,我除了享受那份難以言喻的片刻寧靜之外,也頭一次明白了咫尺天涯是什麼樣的感覺。原來,世上最遠的距離,是人心。那時我人雖遠在世界的盡頭,卻時刻能感覺到她的存在。但回到了台灣,實際的距離雖然縮短;心,卻好似被冰山給凍結在了萬里之外。
冰山,沒有融化;世界末日,也沒有降臨。
只是久凍之後,我也成了冰山;為了避免引起災難,只好不斷地閃躲,獨自漂流。
【行旅影像集 – 庫佛維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