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斷崖 Brown Bluff,是位於南極半島北端的一座平頂火山 Tuya。這是一種相當獨特,而且稀有的火山地形。其形成的過程,是埋在冰河底下的火山爆發後,迸散出的岩漿先是被困在冰層之下,接著慢慢地往上將冰給溶化;冷卻後的岩漿沉積後所形成的,便是這特殊的平頂火山。
而在布朗斷崖除了可以欣賞特別的火山地形外,也是經典南極行程中,觀察阿德利企鵝 Adélie Penguin 的最主要地點。 這一路下來,我們最常看到的企鵝種類,是紳士企鵝 Gentoo Penguin 和頰帶企鵝 Chinstrap Penguin;而可愛的阿德利企鵝,由於其主要的聚居地是在羅斯海域 Ross Sea region (預估有超過 500 萬隻住在那裏),因此一直沒什麼機會見到。
在布朗斷崖上,有大約 2 萬對的阿德利企鵝在此進行傳宗接代的工作。(一般在岸上能見到的企鵝,都是在進行孵育工作,因此科學家們習慣用 “幾對” 企鵝夫妻來計算數量)
阿德利企鵝,是我最喜歡的企鵝種類之一(清單上的候選人其實不多),一來牠的名字是由法國探險家杜維爾 Jules Dumont d’Urville 於 1840 年前往南極探索時,以他自己妻子的名字 Adélie ,來給這些可愛的企鵝命名。(用心愛女人的名字來為新發現的事物命名,這是件多麼浪漫的事呀!) 再者阿德利企鵝那膽小的個性和俏皮的舉止,也讓人不覺莞爾。 這些平均身高在 46-75 公分之間的小傢伙們,每回要下水前,總會在岸邊猶豫不決;因為牠們深深地相信,一個人下水時,被企鵝屠夫-豹斑海豹給吃掉的機會較高,但若是一群人在一塊兒,即使不幸遇上了魔頭,那麼被吃掉的,應該也不會是自己…
於是聚集在岸邊等著其他人先跳的阿德利企鵝,便從三隻,變成五隻,然後十隻,然後二十隻…。直到有人終於受不了了,不顧一切地往海裏奔去後;原本害怕下水的眾鵝們,便突然全部跟著一起往前衝了出去,彷彿深怕自己錯過了這次機會,成了落單的那個。

阿德利企鵝每年的十月到次年二月會回到最初的出生地來進行繁衍下一代的任務,母企鵝每次能產下兩顆蛋,隨後便由父母輪流值班來進行孵育的工作。而孵育所需的時間長度,大約是 32-34 天,企鵝寶寶破殼而出後,父母會開始輪流餵食約 22 天,小企鵝便開始可以自己慢慢學習怎麼當一隻獨立的企鵝。
「注意看,在岩石上的那隻賊鷗準備要出擊了。」資深的海洋生態學家-羅蘋輕聲地對著我們說。
她的話才剛講完不久,賊鷗便展開了突襲,倏地由制高點的岩石上騰空而起,空中幾個迴旋,電光石火之間,鳥喙上便叼住了一樣灰絨絨的物事。凝神細看,原來那是一隻出生沒有多久的阿德利企鵝雛鳥。
「好殘忍。」身旁同樣目睹到這一幕的文靜姐,不自覺地動了側隱之心。 我雖然也覺得企鵝寶寶很可憐,但轉念間便想到,這個世界原本便是弱肉強食,即使是在這極南之地,也沒有例外。 如果賊鷗不下此毒手,那麼今天攤倒在地上的,就會是牠自己。 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滋味,不單是小企鵝需要面對;生活在文明世界的我們,同樣是每日都在面對壓迫、鬥爭、算計、甚至毫無理由的無情殺戮。 比起賊鷗為了生存而獵食企鵝蛋或企鵝雛鳥,自稱萬物之靈的人類,恐怕才是世上最險惡、殘忍的物種。
那麼,賊鷗捕食企鵝寶寶,又怎算殘忍? 人不也是一樣殺魚殺雞,餐廳為了取信於客,還強調現點現殺,保證新鮮。 人為了活下去,可以合理化自己的殘忍,但卻容不下賊鷗的惡行? 和人類比起來,賊鷗這能算是惡行嗎?

看完了賊鷗的獵食秀,我們一行人跟著探險總監康瑞和地質學家卡洛斯前往附近的冰河健行。 自 Cuverville 之後,我便愛上了在南極爬山的活動,因此只要有 Hiking 的行程,我幾乎不會缺席,而且一定都會走完全程。 位於布朗斷崖的冰河,由於坡度較沒那麼陡,因此走起來比起先前的幾座雪山要輕鬆許多。而這天由於冰河表層融雪的情況並不嚴重,所以我們健行的距離和高度,都比平常要多上許多。
由於時間的因素,我們只爬到了大約半山腰的位置,便要開始準備折返。坐在雪地上,我按照康瑞給眾人的建議,試著讓情緒緩和下來,心無旁騖地去享受這份寧靜。
這一天,我聽見了自己心底的聲音。 頭一回那麼清楚地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真正在乎的,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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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旅影像集 - 布朗斷崖 Brown Blu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