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巴黎戴高樂機場 Gate 27 的候機區,我和陳醫師、乾媽肩並肩地坐在一塊兒,把握這最後所剩下的一點時間,談天說笑,順便回憶這次的南法之旅。
語笑喧譁之際,話題突然間轉到了我的人生大事上頭,於是眾人們便開始討論起,究竟那一種狗比較好?
人生大事與狗有何干? 老實說,若不是陳醫師先用狗作喻描述自己的老婆,我還真不敢擅自地去 “犬化” 女人,以免有天遭到報應,被女權鬥士以更加不人道的方式來進行報復;例如將男人 “奴隸化”,俗稱「某奴」。或是進行 “同化”,把原本正常的男子漢,變成一個十足「娘炮」。手段再激烈點的,甚至會進行 “綠化”,讓該死的臭男人一夕成為「綠帽郎」。
但既然是陳醫師先起的頭,那我也就放寬心地加入了討論。 陳醫師總愛將乾媽比喻作一條貴賓狗,因為不論是日常生活或是出門旅遊,她總是要求吃好住好。 但他們有個鄰居,一個性格剛毅、樸實,而且事業成功的太太,雖然花得起錢,但卻對吃住要求極不講究;寧願將錢拿去做慈善,也不肯花在享樂上頭。而不管別人怎麼勸說,她總是堅持自己的看法,像一條脾氣倔強的土狗,流露著濃厚台味的台灣土狗。
我們所討論的,不是誰的價值觀優劣對錯,只是單純透過貴賓狗和土狗來說明這兩名婦人的生活態度和心境。 一個是追求優雅、高尚人生的小婦人,另一個則是崇尚德國紀律、儉樸至極的鐵娘子。兩位都是大好人,彼此也是極親近的好朋友,同棟大樓的好厝邊;一個需要接受保護,另一個則恰好喜愛提供保護。
「貴賓狗和台灣土狗,究竟娶那一種好?」我半開玩笑地詢問大伙的意見,然後搶在有人提出見解之前,便公佈我的答案「雖然可能比較辛苦,但還是養貴賓狗的好,像乾媽這種,高貴不貴的。」
「不要養貴賓狗吧?飼料錢太貴了。」乾媽被我逗得眉歡眼笑地急忙否定,邊說還邊伸出頭來向陳醫師瞟了一眼,彷彿是要看看這位貴賓狗養主有些什麼反應;他是養得心甘情願呢?還是不甘不願?還是根本想養的其實是土狗?
陳醫師看見了乾媽的眼色,知道這時候那怕真的曾經有感到過一丁點兒的辛苦,也絕對不能表態;更何況這貴賓狗的名字還是他自己幫取的,這會兒要是亂講話,回到家恐怕就被三字經伺候。
「我喜歡的那種女孩,是能甘苦與共,榮枯不棄的那種類型;就這點來說,似乎土狗會比較適合我。 但我卻還是希望可以努力多攢些錢,好有經濟能力與氣質出眾的貴賓狗一塊兒生活;因為我這輩子一個人吃得苦已經夠多了,我得要找個懂得享受生活的伴,好引領我朝更理想的人生邁進。 而享受人生的方式,不一定就只能靠賺錢花錢,心靈的富足也同等地重要。 土狗的風險就在這裏,總是一心忙著生存,往往溫飽口腹便已耗盡心力,因而被迫省略了精神層面所需的滋養。 所以我這條土狗,不適合再配土狗,而必須要搭配一條貴賓狗,人生才能變得更有意思。」我慎重其事地向眾人說明我之所以想養貴賓狗的原因。
突然間,在普羅旺斯山城 Grignan 的松露農場裏的那隻有著靈敏嗅覺和肉色鼻子的小狗 Emi,出現在我的腦海中;這頭能夠聞出松露位置的功能犬,如果比作女人,又該會是那一型?
我遲疑不語了一會兒,暗自思忖著「貴賓狗和土狗好像都和我無關,我喜歡的那個女孩,明明就是貓呀!」
登機時,我好奇地問了喬大「那你家的是貴賓狗嗎?」,「不,是台灣土狗,徹頭徹尾的台灣土狗。」他不假思索地脫口便答。 我一時分不太清楚他口中台灣土狗的真正意涵,但我知道,他對她的愛伴隨著無限的包容,不管這土狗一詞是褒是貶,在他的眼裏,都是世上最可愛的那隻狗狗。 以前聽人說「打是情,罵是愛」,我總沒辦法明白箇中的道理,覺得打罵怎能是表現情愛的方式之一? 直到自己親身經歷了這許多,才總算開始領悟,原來這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竟是如此的傳神。
陳醫師伸出手來,將食指和姆指指尖按在一塊兒,在我的面前作勢圍了一個圓,說道「要有這個,才能養貴賓狗。」「嗯,要是錢賺得不夠的話,那乾脆改養松露犬,不但能作伴,還能幫助事業發展…」我微笑著對陳醫師猛點頭,心裏卻有了另一個答案。
貴賓狗和土狗,看來都不適合我;反倒是聰敏、有個性,又能幫夫的松露犬,才是我的最佳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