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義屬蔚藍海岸上的小漁村波托芬諾(Portofino),是每次搭船旅行時,我最期待造訪的地方之一。 但這裡和七、八月旺季時的佛羅倫斯或是沿途任一處熱門景區有著相同的惱人問題-數量龐大的遊客讓人不管做什麼,都很難靜下心來。 如果是像佛羅倫斯這類地方,起碼還能避開美術館、教堂,往人少的咖啡廳、古巷弄走去;但像波托芬諾這種彈丸之地,一遇上郵輪將乘客用泊船一批一批地送上岸時,根本無處可躲,不管往那個方向望去,皆是人滿為患的擁擠、喧騰。因此波托芬諾這個受到義大利名人和富豪們喜愛的高級渡假小鎮,僅管擁有不俗的景色和私人遊艇碼頭,卻是許多郵輪客們心中最不符合期望「地雷榜單」上頭的前幾名。
頭一次到波托芬諾,由於搭乘的是 Silversea 的船,而且那天恰好沒有其他船造訪,因此雖然算不上幽靜,但倒也沒察覺到因為擁擠而使得景緻失衡的違和感。 由於除了往聖喬治教堂(Chiesa San Giorgio)和布朗城堡(Castello Brown)的登山步道之外,小鎮上可以逛的範圍實在太小,因此我與波托芬諾的初會,並沒有在腦海中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直到 2013 年波伽利(Andrea Bocelli)在波托芬諾辦了露天演唱會,才又再度喚醒我對這個小鎮的記憶;Love in Portofino 也成了那一年我 iPhone 手機裏的常駐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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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年夏天,我因工作的關係再次造訪了波托芬諾。 不知是否是因為前一晚的天氣預報不佳,讓原本預定停靠的郵輪通通轉往熱那亞或其他港口的緣故,這次的舊地重遊,竟有股說不出的暢快感受。
當我得知同行的貴賓已經是第二次因風浪過大而與波托芬諾錯過後,我便下定決心要設法由熱那亞前往這個經常放人鴿子的小漁村。 雖然距離熱那亞只有約 35 公里,但到達的前一晚才臨時要去調一部遊覽車卻相當地困難;因此我能考慮搭火車往返。 那天晚上我一邊陪著 VIP 同桌吃飯,一邊暗自在心中盤算著隔天要如何在有限的時間內滿足客戶前往波托芬諾的希望,並順利在開船前回到熱那亞的港口。
也許正是因為難度太高,因此當我們一行人順利地搭火車到聖瑪格莉特(Santa Margherita),再換搭渡船前往波托芬諾之後,甫上岸後迎面而來的畫面讓我不由自主地叫出聲來。
「沒有人,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之所以會說嘗試從熱那亞搭火車前往波托芬諾難度不低的原因,是因為要進入波托芬諾分為陸路和水路兩種方式,一般外來車輛無法直接前往,必須在聖瑪格莉特換乘當地特許的接駁巴士或是搭乘渡船。 如果郵輪的泊船(Tender)沒法兒開,渡船自然也會取消;但天氣這碼子事,有時也很難說得準,我基本上是抱持著如果到了現場沒船可搭,就改坐巴士的打算。 僅管去程在火車站買票耗掉了不少寶貴時間(義大利人的辦事效率,看在凡事講求高效的台灣郎眼裡,真的是讓人無語…),但總算是順利地趕上了上午的末班船,依計劃在中午以前便抵達波托芬諾。
「這真的很不可思議,這個季節不太可能出現這樣的景象。」從熱那亞接船,協助我購買火車和船票的當地導遊 Daniela 和我同樣地感到驚奇。
少了成群遊客的波托芬諾,頭一次在我眼前展露了她最迷人的那面。緊臨碼頭的小廣場除了是小鎮的中心,亦是 2013 年波伽利舉辦露天演唱會的場地。 聖馬提諾教堂(Chiesa di San Martino)的鐘樓由高處睨視著底下的海灣,漆著淡金、鵝黃、赭紅顏色的房舍在有限的腹地內依著包覆海灣的三面山壁羅列串連;披掛著雲朵的天,罩住滿山的綠,如韻律般深淺不一的黃,映襯著閃爍發亮的寶藍色海水。 在夏季難得一日清閒的波托芬諾,我意外地遇上了廣場上空無一人的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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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大多數遊客都還沒能進到村子來,我趕忙循著步道往山上的聖喬治教堂走去,那兒是欣賞波托芬諾位置最好的地點之一;也是不想繼續走到布朗城堡去時,掉頭下山的折返點。 像這樣晴朗的好天氣,我們少數幾人能獨佔波托芬諾的時間絕不會太長,因此才到半山腰,便有近半的團員決定留在可以俯看遊艇碼頭的觀景台欣賞風景,僅剩半數人走到教堂所在的制高點。
由高處望著底下波托芬諾的景色,我慶幸今日的這一番折騰總算沒有白費,僅管短暫,卻真實地感受到了她最嬌美、動人的一面。
登上渡船,我回過頭再望了波托芬諾一眼;思忖今次對她印象極佳的原因,會不會是因為前面的這一番辛苦折騰? 下次再來,會是什麼時候? 還會有同樣的感動嗎?
隨著年歲增長,我慢慢體會人生中有許多片刻確實只能一期一會。 三十五歲的我和眼前波托芬諾的這次重逢,大概只會有這麼一次;因為下次再來,我不會是三十五歲的我,波托芬諾也不會是我此刻所感受到的波托芬諾。
渡船緩慢地朝海灣的開闊處駛去,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返程往熱那亞的火車時刻和傍晚重新登船的時間。 出神間,一個毫不相干的念頭突然閃過腦海…
「都已經來過好幾次 Portofino 了,but where is the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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