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雙十國慶,傑夫雖然在上團時經常高聲疾呼愛台灣,但對於早起參加升旗典禮或是把國旗穿在身上這類事,則完全地提不起興趣。於是中華民國的生日,我又是宅在家裏頭呼呼大睡。 過午騎著才剛花了不小一把銀子給修理好的野狼,穿過辛亥隧道,去到了那家食物口味接近故鄉台南的金仙蝦卷,買了盒便當和魚丸湯,滿足地順著興隆路又騎回到了公館來。本人國慶日的遊行,也就這麼結束了。
才剛把車修好,便故態復萌地任憑著它在外頭給日曬雨淋,好像有點說不過去,於是在相隔數月後,它總算是再次進了家門。我在院子裏找了個能稍微擋到雨的角落,將車給牽了過去;這部那年和我一同上台北的摩托車,日子似乎比我過得還苦,全身傷痕累累不說,車上能鏽的地方,大概也全鏽了。「好生給我挺住了,咱倆才真的是相依為命。」在虧待它多年後,我心虛地對著它精神喊話。
回過神來,正準備往屋子裡頭走去,突然留意到了地上滿是淡黃色的小點,凝神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從樹枝上所掉落下來的桂花;於是伸長了鼻子倒吸了一口氣,果然有股淡淡的桂花香。 這公館老宅的生活環境和條件極差,幾戶人家總是搬來又搬走,房客從克難的台大僑生、愛撿破爛的中年家教、開夜班巴士的年輕壯漢、一個人兼兩、三份工的大陸妹…,肯在這裏住下來的,大多是看上房租便宜。
老宅裏的住客來來去去,唯獨我一住就這麼住了六、七年。 當初會搬進來,除了房租的負擔小之外,這裏地點方便也是主要的原因。 原本借住在欽哥汐止的友人家裏,每天光是進出台北,來回就得耗上二個鐘頭;夏天倒還好,入了冬才真正苦不堪言,有時夜裡回到家,竟然連洗澡的熱水都沒有,得先用水壺燒水,然後才拿毛巾沾溼了擦身子、頭髮。 因此當表哥帶到我公館這處老宅來看房子的時候,僅管要租給我的那間屋裏還擺了一大堆的雜物,我卻毫不猶豫地便租了下來,並且馬上帶著行李搬了進來。 猶記得,頭幾晚,我便是睡在一屋子的雜物堆裏,人躺在不甚牢靠的木板床上,心裏則百感交集;好在有這麼個落魄表哥能有空和我同道而行,一塊兒來了台北,一塊兒從頭開始。
當年我搬進來時的其他房客,已經全都搬走了。有一個年紀相仿的男生,後來曾有一回在路上巧遇,他訝異地問「你不會還住在老宅裏吧?!」 他的驚恐,我完全能夠理解,因為這老宅實在是很不適合居住。不但潮溼,而且破舊,有時屋內還會漏雨,把床給淋得一片溼。有段日子,還鬧了鼠患,腳掌大的老鼠夜裏四處橫行,就連人在屋內也照常出來放肆,擾人清夢。 前些日子看見張大姐在房門前餵野貓,我問她是不是喜歡貓,她則直爽地答「噯~有貓就沒有老鼠呀!」 望著正吃著煎魚的花貓,我心想,好像真的有好一段時間沒有這些鼠輩們的動靜了,原來守家功臣,便是眼前的這隻野花貓。
雙十國慶,我便提著便當呆站在公館老宅的院子裏,望著這顆桂花樹和一地的小白花想起了這許多的往事。 這樹,是老宅裏唯一讓人感到心懭神怡的物事;空氣中那股微微的花香,則是入秋前,讓人回味無窮的淡雅芬芳。
再過幾年,我大概也會搬走,而這段見不得人的老宅歲月,也將被我隨之封藏。趁著今天休日空暇,便將這老宅桂花飄香的記憶給書寫了下來;下一個十月天,我不知又會身在何方了。
老宅桂花香,可惜,僅我獨身一人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