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從小舜那兒得知了洪媽媽患了乳癌開刀並進行化療的消息時,整顆心便像是被一塊巨石壓住般,連跳動都覺得吃力。 她對我來說就像是母親一樣的存在,每次回南部只有在聽到她那聲爽朗的「柏宏~」後,才有真的回到家的感覺。
總以為一個人獨自生活的日子長了,便可以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人世間的各種悲歡離合,僅管在成長的過程裏已經經歷過了許多失去珍惜事物的片刻,但事實證明有些事你永遠無法習慣,特別是心裏在乎的人早晚會離開你的可能性。 沒有宗教信仰的我無助地求老天爺不要折磨我僅剩下的這個媽媽,也向已經不在人世的母親禱告,請她保祐這個代替她在照顧、關心著我的善良阿姨,讓她能健康地看著她的兩個孩子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因為如果不是那樣,那就真的太不公平了,像她那般虔誠、善良的人不該連福都還沒能好好享就被病魔給擊倒。
忘了是從那一年開始,這個一直都住在台南老家對面的伯母開始叫我到她家去一起吃晚飯,我們的關係也從那時開始逐漸變得親近。 去她家吃飯,似乎成了理所當然的事,僅管後來離開了故鄉到外地求學和討生活,每回放假回到台南時,她總是會用她低沉沙啞的嗓音親切地用不自然的台灣國語對著我叫喚「柏宏~過來呷飯。」 知道我總是外食的洪媽,會在用餐時叮嚀我要多夾些蔬菜、多吃點蝦子、多喝點熱湯…。 她做的料理雖不是能媲美餐廳的山珍海味,但每一口送進嘴裏卻有說不來的好滋味,那是媽媽的味道;比起任何我在頂級郵輪上所吃過的高檔食物都要來的美味。 也是在這一頓又一頓的愛心料理中,我和這家人一點一點地建立起了深厚的情感。
學歷不高的洪媽媽,雖然不會抓著人說大道理,但卻是個十足的行動派,她做環保、當義工、不只照顧自己孩子、連孩子的同學、朋友,只要是家裏有困難的,她也一併照顧;因此每回家裏客廳裏坐滿了阿堯和小舜的死黨時,她最愛說的一句話便是「今天我最幸福,因為我的孩子們全都回家來了!」 她自覺平凡的人生,卻是我眼裏最不平凡的事物,不但數十載無怨無尤地照顧著行動不便的洪爸,賢慧地打點家裏的大小事務,含辛茹苦地拉拔兩個幼子長大成人,甚至還無私地去關懷身邊這些需要溫暖的孩子。 如果世上真有福善禍淫、那她肯定會安然渡過這次難關,因為如果苦薩不保佑她這樣的人,那信苦薩又有何意義?
不管貧賤富貴,生老病死是每個人早晚都必須要面對的事情。 曾經從一個女半仙那兒聽說自己的母親在地府裏受苦,說她有自己累世的罪孽需要先清償才能去轉世投胎。 對於那樣的說法,我並不是很能接受,因為帶著那麼悔恨和不捨離開人世的母親,難道所受的苦還不夠多? 死後還必須下地獄接受折磨,才能重新投胎? 也許這就是為何我無法有信仰的主要原因,因為一來不論任何宗教都有不合理的地方,二來是世上這些號稱能與神佛交談,論命解惑的半仙、上人、道長、喇嘛、白龍王、仁波切或是黑白切…等等的真假難辨,因此與其說抗拒,還不如說我在這方面寧願無知,因為我無法,也不願去接受這些我深愛的人生病會是因為她們上輩子或這輩子做錯了什麼。 對我來說,我有的只有現在這個人生,而她們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取代,所以我希望她們能健康地活著,在這一世裏和我一起歡笑、一起用餐、一起迎接人生的各種感動,然後在最後最後,才帶著滿足的笑容向滿滿一屋子她所深愛的人們道別。 一個還來不及看我長大便已經離開,剩下來的這一個,說什麼我也沒辦法失去,所以如果真的有觀世音苦薩,求妳睜開眼,賜福給虔誠了大半輩子的洪媽媽,讓她的孩子們能有機會好好地孝順她,讓她能看著自己的孩子娶媳婦,可以開心地抱孫子,可以一家人三代同堂幸福地吃飯,可以無病無痛地一直陪伴著家人,可以元氣地用她沙啞的聲音喊我過去吃飯。
總覺得自己一直是一個人的我,其實身邊有著許多關心我的人。 洪媽媽,我們約定好了,妳要看著我、阿堯還有小舜成家,陪著我們一起經歷當爸爸的過程,還要看我們帶回家的那些小搗蛋鬼孫子們怎麼在門口的街道上追逐跑跳,用妳爽朗的笑容歡迎我們回家,還有那句「柏宏~,過來呷飯!」
給了我這麼多的溫暖和愛。
真的謝謝妳,洪媽媽!
我們很愛妳,也需要妳的陪伴;
所以,請務必要快點康復,
健康地等待著妳的孩子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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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宏:
洪媽媽跟阿伯有看到你的關心,謝謝。
洪媽媽這次的生病是一場考驗,也考驗著我們一家人的互相關懷,我也看到兩個孩子長大了
你跟柏顯也是我的孩子,就算不生很多小孩,你看看洪媽媽身邊有一大堆孩子很幸福,新年快到了,有時間的話就回來一趟吧。
你離開公司的事,我跟阿伯都知道。只是你既然不願多說,我們就選擇尊重你的決定,並且祝福你未來一切順利。
希望你多保重,洪媽媽跟阿伯在台南,等你這個孩子回來。新年快樂
洪媽媽